【論壇平台】自由論壇NO.1-大學生跨領域溝通能力養成(綜合討論)

主題:大學生跨領域溝通能力養成

科文計畫 ─ 北區自由論壇2011.03.08

文字整理/胡心怡

摘要

此次論壇主要集中探討下列幾個主題:

1.自然語言與程式語言之間:針對「自然語言與程式語言之間」的討論,涉及使用自然語言是否能夠精確的表達程式所能表達的?為什麼需要使用自然語言來表達程式語言?造成科學教育中以程式語言為主的原因為何?

2.學生不敢問問題:就此現象探討其中的原因及文化層面。

3.Storytelling:所謂的「storytelling」 是否在各領域間都是需要的?

4.關於課程設計:課程設計的需要及帶來的影響。

1.自然語言VS.程式語言

苑舉正教授:哲學家喜歡發問,總認為nothing happens without reasons,事實上哲學界都承認物理界所使用的數學語言與自然語言不一樣,所以連帶描述的現象也不一樣,因此quantum phenomenon(量子現象)很難用自然語言去描述。前一陣子我在日本東北大學參與論壇時發問,得到的回答也是方程式,所以方程式根本是物理學家共同的語言,物理學家在使用方程式說明時臉上散發的是一種驕傲的光輝。另外,你用自然語言,用現象來描述物理的情境時,描述出來的故事是很不精確的,這不精確剛好是絕大多數物理學家討厭的地方,哲學家非常努力想把語言形式化的道理就在此,所以這是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徐一鴻教授:我想說一下剛才的問題,物理學家用equation溝通,而物理現在是一個很大的bussiness,單單理論物理就分很多層次,沒有辦法一一去了解許多area,只能了解自己的。專家跟專家之間的溝通,是要用equation的,像如果我想聽中研院gravity(重力)理論的演講,他的equation我就需要了解,有時我只是想要了解這人做了什麼研究,他的結論是什麼,邏輯是什麼,但他就是講不出來,這其實是可以用語言來表達的。

苑舉正教授:在哲學領域中,我們有一定見,第一、自然語言只能描述三度空間內的時空現象,已經無法跟上理論物理學所描述的,唯有透過方程式;另一個是數學依賴幾何論,在自然語言當中沒有辦法建構起來,譬如說自然語言沒有辦法分階,所以數學可以理解幾何的分界。

孫以瀚教授:我講一下從biology(生物學)的觀點來看,我們有equation可以描述,但我們還是需要使用自然語言,教學生的時候,語言是一直在evolve(演變),我們必須借用一些原來的字去描述新的term(術語),這個時候就會產生跟舊有的用法、涵意上的衝突,也許同一件事,不同的人用了不同的字眼去描述,因此在biology裡面jargon(行話)最多最亂,很難統一。但我最近被找去國立編譯館,他們想要統一這些翻譯名詞,這其實蠻痛苦的,我是覺得不需要統一,可是因為要聯考,所以他們需要統一,因此,所有根源就是聯考需要有標準答案!

高涌泉教授:我剛才用廣義相對論做例子,用二句普通話來陳述廣義相對論的精神,無論它是不是很到位,不過起碼有人是如此說的。愛因斯坦在創造廣義相對論時,他腦子中是有那二句話的,可是如果沒有equation去呈現那兩句話,他還是無法成功的,這是不管物理還是哲學都需要的,那個是一層次。但依我的經驗、我的觀察,我們比較容易記住那些由words來表達的東西,譬如電磁學,你現在要我把那4個equation寫下來,我可能還會寫錯,但你要我用講的:「電生磁,磁生電」就很容易。我覺得我們為了要求精確,要考試的因素,使得我們認為equation比較重要,可是事實上對大多數人來講,自然語言能夠表達我們想像的,才是更基本的。

林從一教授:我覺得用自然語言傳達,彼此溝通的機會比較高,可是更重要的是自然語言比科學語言更豐富,它可以讓你連結到更多,是用數學語言沒有辦法連結的,它創造了你往前走的可能性。

李瑩英教授:我非常贊同我們應該好好培養敘說的能力,還有就是在語言上面能激起學生的交流和熱情,但是有些事還滿令人擔心,一是能夠用通俗的語言去表達,我想講一下我的經驗,幾年前我在教數學系進修部的一個課程,在課程上我要求學生讀一本科普的書,因為這書對於整理幾何學的發展、幾何學如何用到宇宙,有很好的概念,但我發現有些學生報告寫得非常好,但是他們的考試成績卻一蹋糊塗,因此我對於剛提到科普是科學教育的核心這件事,我是有一點擔心的。

再來,大家知道之前台灣建構式數學所產生的問題,其實它的本義是很好的,它的point是讓學生可以make sense,有一些溝通,但是這個過程中,我們發現有一些基礎的訓練還是要透過一定的過程,它是非常routine的,一些基本的語言熟悉後,才能達到另一個層次。

高涌泉教授:我注意到台灣高中以下的教育是把這些知識以類似algorithm的方式在教或在學,可是人的cognitive 建立somehow需要有一個meaning,而這meaning的建立是you can not do it without using words,無論它是fuzzy, complicated or what,像 Tony教equation,怎麼square,他可以在黑板上操作,學生也可以一起作演算,可以知道equation 1怎麼到equation 2再怎麼到equation 3等等,但是等到Tony要去解釋說我們拿它來做什麼?意義是什麼時,他就要回歸到ordinary language or words,這兩者之間要如何相輔相成我不曉得,我只是提出問題can computer think?Semantic是怎麼出現的,我只是make a claim,claim that you can not do it without words,這是我的經驗,因此學生完全是以algorithm的方式在學,一旦考完試,他就會忘的,因為考試就是把它當作algorithm在看,他其實是在反應沒有在思考的,這個題目我做過,我知道用哪一個方程式,只有當你以前有看過才會解,我說99%的學生是這樣子。

苑舉正教授:剛剛那個powerpoint中,我認同你對理論的感覺、sense投射出來到自然語言中,讓大家能夠理解的說法,但是,我聽過你講二次廣義相對論,你舉了一個床單的例子說「物質告訴時空..,時空告訴物質..」但是,到底哪一個物質會對時空說話的?這很像童話,我想要強調的是,把物理理論投射在自然語言當中作表述,其實是有無限多層可以繼續的,我會舉床單的例子,是因為你當時說,你就把空間想成床單,是軟的,球就不會走直線了,但這樣的說法我只能夠了解到說,為什麼該走直線的不走直線,因為直線的地方有東西讓它變軟,但是在理解的過程中,極有可能出現歧義,我覺得問題是在這裡。徐教授,我必須說一句話,你用英文陳述物理學是很不公平的,因為英文已經非常健全,有非常好的文法,有所有拉丁、希臘文的傳統背景,用的字可以直接套,譬如說你講agrosive,阿拉伯文都可以用,但是如果你換成中文,計算法或者是算則,那就沒人知道在講什麼了。

郝玲妮教授:我有很多物理系來的學生,可是我發現他們沒有feeling,譬如說我請他們告訴我什麼是量子力學,他們就沒有辦法表達,也就是說台灣學生一旦離開教科書,沒有那些式子,他就沒有picture,但是科普可以幫助他建立一些picture,這是互補的,但科普絕對不能被取代。科普的東西,我覺得也不能讓不懂的人去解說,因為他可能會誤導,甚至侷限了學生的想法,就像Feynman可以去教普通物理,他把物理的本質說得很透徹,但是其他人可能沒有這樣的素養,你叫他去講的話,反而是對學生的誤導。

林從一教授:我有一些學生他們覺得大部分的課程到補習班就可以學會了,而且有多少的課程內容可以在Google學到?有多少的課程,在學生畢業之前已經被取代的?大部分也都是,所以我們在大學裡教學還在強調內容面的話,我覺得是在欺騙我們的學生;我是覺得體系已經太強調知識的灌輸而乎略了能力的培養。所以我再強調一次,我不認為高老師會乎略掉概念的正確性,理論的正確性,他只是尋求一個表述內容的方式,也希望學生有這樣的能力,把正確的概念表達出來,這永遠是debate,有人會說自然語言不可能,或中文不可能,或許中文要進步的話,說不一定要跟著演化。

2.學生不敢問問題

苑舉正教授:我要回到徐教授的問題:「台灣的學生怎麼辦?」,譬如說不發問的問題,因為我們哲學家相信整體論,你不能從發現的現象單獨地給他一個解藥,他不發問這件事情起碼集結了幾萬種因素,最簡單的問題就是怕錯,想爭第一,因為發財才第一,至於國家大義,大山大江大海這些都不重要。

林從一教授:回應一下剛才Tony提的問題,我也來說一個小故事,有一位台北醫學大學的老師有次安排學生做project,有一位醫學系的學生,在台灣一直是常勝軍,結果報告時卻因為前一位學生報告的太好,導致她上台後,一句話都講不出來直掉眼淚,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從小到大她就是要爭勝負,她從來沒輸過,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失敗這件事情,再加上她所處的環境也沒有機會讓她學習面對失敗這件事,所以教育是不是有更多的機會讓學生去坦然面對他的失敗,爭勝負的標準是不是可以更多元,這大概是教育要去解決的事情,這個社會不能在是單一標準了。

張小虹教授:我想先回應一下徐老師剛講的事,我覺得應該先區分二個東西,一當然是文化的問題,一是敢不敢問問題,跟有沒有在想問題,因為我覺得很多時候他們不問問題,可是他們有在想問題,畢竟對於在台灣長大,像我這麼害羞的人,要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我也不太敢問問題,可是如果我有在想問題就沒有問題。

3月8日北區論壇第一期啟動現場

3.storytelling

高涌泉教授:其實我想表達的是我們教育裡思想成份是低的,有人宣稱說沒有故事就沒有科學,沒???故事就沒有歷史,以前因為要客觀呈現史實,結果就變成沒有故事的歷史,所以針對這一個議題我想問是不是沒有故事就沒有歷史?

張小虹教授:回到高老師講的,我覺得那是一個很好的問題,是不是所有的學問就是storytelling,我覺得那也會扣回到我們整個project的trans-disciplinary。可是我還是覺得高老師你的談論裡我困惑的是,你似乎就是在談科學語言有沒有辦法轉到所謂的一般語言,我覺得如果只是為了communication,那只要幾個人會轉換就好了,所以這裡面比較關鍵的,就像你舉例說作為一個scientist,他有二個重要的東西,一是creative act,一是communication,我比較好奇的是為什麼這二個東西是分開的?因此其實還是要回到一個更根本的問題,如果說數學語言或是equation,它在某方面是抽象性比較高的語言,相對於我們一般的語言文字,它是一個比較肉感的語言,比較雜質性的語言,那我們為什麼要把一個比較抽象的語言轉換到一個肉感雜質性的語言?如果除了溝通之外,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它肉感雜質性多,以至於裡頭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它的創造性就在那裡。因此,如果我們不能說服科學家說你在做語言轉換時,那本身就是創造力所在的話,那他們就會覺得幾個科普的人去做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我們做?

如果說每一個語言在學科應用上面,必須要經過所謂的敘事,所謂的storytelling,這才會讓跨學科上面有意義的話,那就得要再問一個問題,像剛剛高老師秀出來的powerpoint中,費曼講那低空飛行的故事,其實我們同時看到了graphics,另一個就是所謂storytelling,也就是說在當代image thinking的時代,當我們還是說語言敘事本身,那image telling圖像的部分又如何進來?圖像本身跟語言文字又有何差異性?我們可以先問如果所有的學科都是一種storytelling的話,那它有沒有可能都朝向一種image telling,或者圖像式的方式前進。

王榮麟教授:剛剛高老師做了一個很有趣的宣稱,說storytelling這樣的skill在做科學思考的時候需要,在做科學表達的時候也需要,但是這樣的說法如果把它放到科學思考時也是essential的話,那這宣稱就很強了。數學在一些科學家看起來似乎不是用來表達的工具之一而已,也就是說數學的思考跟科學的創造來講本身就是essential,像有些科學史家在argue說近代科學十五世紀十六世紀的那一場科學的開始根本就是一場數學革命,是柏拉圖主義與亞里斯多德主義的反撲,就是你重新把數學引進來處理大自然的深層變動現象,這才有可能開出這一場科學革命,否則在此之前,因為亞里斯多德主義之下,它不認為數學可以來處理深沉變動的問題,所以看起來高老師的宣稱,跟某些數學史家的研究有所抵觸,在這一點上。

4.關於課程設計

林從一教授:回到大學教育。其實我是比較實務派的,我也比較樂觀,像台灣92年開始模倣美國做TA制度,TA是帶小組討論的,因此我們的學生有機會真正自我表達,透過好的課程設計,學生的自我表達是有系統的在培養,也開始能知道如何去聆聽別人怎麼說,有了TA之後,TA也可以開始給回饋。第二是台北醫學大學的課程操作,幾乎所有的課程都做一件事,就是每週上完課,學生要做課程觀察及課程反思,課程觀察是學生把課程立即發生的事情寫下來,然後問Why?為什麼老師這麼說?為什麼會有這樣立即的反應?在這個反思的過程中,其實學生把他的經驗也結合在一起了。第三,是環球科技大學的例子。環球科技大學的學生一開始去上「應用文」,結果老師上了三分鐘之後,學生就睡了一半,但因為這老師上課很認真,他事後開始檢討到底教法哪裡出了問題時,發現自己的整個教學是灌輸式的,是以知識系統為本位的,所以他開始shift,以學生為中心;所以他做了一件事,看如何把學生的經驗帶到課堂裡,因此他做了syllabus的大改進,整門課只有二個活動,跟最後三堂的讀經,兩個活動裡面有一個叫「感恩家書」,讓學生寫感恩家書,然後老師幫他們一封封寄回家,最後請家長回信;家長第二天就打電話跟老師說,自己與孩子已經很多年沒說話了,感恩家書讓親子說心裡的話、讓它們彼此溝通,但整個課程操作是應用文,卻喚醒了學生寶貴的經驗,那學生最後三週讀什麼?讀「孝經」,第一章「通論」及第三章「尚經」,學生居然可以跟古文對話,就因為經驗被喚醒了;所以其實我們有很多方式可以去切入,就算我們高中制度沒有改善,比較費事的反而是我們在課程方面怎麼去設計?我強調很多能力是透過課程設計來培養的,而不是透過課程主題的增加來培養。

張小虹教授:說實在的我很不希望所謂的大學教育裡頭,去進行所謂的課程設計,因為課程設計的方向對於我來說只是在帶團康;其實如果小船是大海的皺折的話,大海動,小船一定會動,因此在教室裡頭,想問題應該是一個思考的皺折,老師如果沒有一個思考的腦波,學生真的是不會動的。我很怕聽到課程設計分小組、帶討論、設計題綱等等,我覺得現在的大學教室越來越像是在中學,甚至再往下。我覺得思考的訓練本身其實有很多方式,但是目前我在台大看到的走向,包括那天教學中心來給我們老師上課,一來就放漫畫,說這種才叫生動、活潑。

林從一教授:我當然反對課程設計膚淺到污辱學生,但是在談課程設計的前提是,實際狀況台灣的大學老師不會去思考他的課程設計,因此大部分老師在上課時就是拿教科書制式地傳輸,當然,我們也不排除說,有些老師沒有課程設計,但是他會照顧到每一位學生的想法,能夠去誘發學生,讓他更有創意,可是大部分的老師不是這樣子的。我舉個例子,有些老師的課程設計,他創造活動跟作業去誘發學生思考一些具有挑戰性的問題,但首先得讓他進入一個問題情境,這時他會有pressure,他要去解決問題、思考問題,但這樣的課程設計的例子並不是每一個老師都可以copy過去,但可以去思考這課程的精神目的在哪?我覺得在大學教育裡面太欠缺這樣教學目的的思考,要不然我們就是很樣板地做,要不然我們就是很天縱英才地做,沒有一個中間的階段去允許大家討論:「什麼樣的教學可以更好?」。我要再強調一次,這過程不是一個形式化,也不是在推動一個制式化的東西,而是我們建構一個平台,讓老師去思考如何誘發學生的思考表達,我剛剛沒有講清楚的部分,在這邊小小補充一下。

與談的教授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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